干货：古诗词中的虚实结合手法赏析
上海市黄浦区教育学院 董晓蕾
虚实结合是古诗词常见的表现手法之一。清朝唐彪《读书作文谱》指出：“文章非实不足以阐发义理，非虚不足以摇曳神情，故虚实常宜相济也。”古诗词篇幅短小，语言凝练，力求通过有限的文字表达复杂深沉、细腻流转的情感。虚实相济，往往能丰富古诗词的意象，开拓意境空间，使作品含蓄蕴藉，气韵生动，同时也为读者提供更丰富的审美体验。熟悉古诗词中虚实结合的常见类型，赏析其表达效果，进而探究写作意图，是古诗词鉴赏的重要路径之一。
梦入关
韦庄
梦中乘传①过关亭，
南望莲峰簇簇②青。
马上正吟归去好，
觉来江月满前庭。
【注释】
①乘传：乘坐四匹马拉的传车。②簇簇：一丛丛；一堆堆。
琅琊溪①
欧阳修
空山②雪消溪水涨，
游客渡溪横古槎③。
不知溪源来远近，
但见流出山中花。
【注释】
①琅琊溪：在今安徽省滁州市琅琊山。②空山：幽深少人的山林。③古槎：原意为古旧的木筏。这里指拼扎而成的简易木桥。
满江红·登黄鹤楼有感
岳飞
遥望中原，荒烟外、许多城郭。想当年、花遮柳护，凤楼龙阁①。万岁山前珠翠绕，蓬壶殿里笙歌作。到而今、铁骑满郊畿②，风尘恶。
兵安在，膏锋锷③。民安在，填沟壑。叹江山如故，千村寥落。何日请缨④提锐旅，一鞭直渡清河洛。却归来、再续汉阳游，骑黄鹤。
【注释】
①凤楼龙阁：形容中原建筑的华美富丽。②郊畿：京城郊外王畿之地。③膏：血污。锋锷：敌人的武器。④请缨：请求命令。
【相关知识】
关于虚实结合
古人云：“有者为实，无者为虚；有据为实，假托为虚；客观为实，主观为虚；具体为实，抽象为虚；显者为实，隐者为虚；有行为实，徒言为虚；当前为实，未来为虚；已知为实，未知为虚；现实为实，梦幻为虚。”简而言之，“实”指客观世界中存在的实景、实事、实境，是眼见的、已知的、具体的、客观的；“虚”指通过诗人主观想象得到的部分，是已逝的、未来的、抽象的、主观的。
宗白华在《美学散步》中指出，“‘虚’和‘实’辩证的统一，才能完成艺术的表现，形成艺术美”，以虚为虚，往往容易落入空泛，以实为实，则景物往往难以动人，虚实结合，才能创造出“无穷的意味”和“幽远的境界”。
【赏析指导】
一、熟悉虚实结合的常见类型
要赏析古诗词中虚实结合的手法，首先要通读文本，判断哪些是实写，哪些是虚写。古诗词中虚实结合的方式很多，以下简要列举几种常见的类型：
一是当前之景为实，过往之景为虚，如苏轼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。词的上片描绘雄浑豪迈的赤壁之景为实写，下片“遥想公瑾当年，小乔初嫁了”为虚写，作者由实入虚，表达了对历史风流人物的追念，也委婉地表达自己对时光易逝、壮志难酬的慨叹。刘禹锡《乌衣巷》、岳飞《满江红·登黄鹤楼有感》等也属此类。
二是眼前之景为实，未来之景为虚，如李商隐《夜雨寄北》、柳永《雨霖铃》。以《夜雨寄北》为例，这首诗是作者滞留巴蜀时，寄怀远方亲友所作。起笔“巴山夜雨涨秋池”为实写，想象与亲友一起西窗剪烛“却话巴山夜雨时”为虚写，一实一虚，微妙地呈现出作者刹那间情感的曲折变化，具有“寄托深而措辞婉”的表达效果。
三是客观之景为实，幻想之景为虚，如韦庄《梦入关》、汉乐府诗《上邪》。前者开篇即写“梦中乘传过关亭”，“梦中”二字化实为虚，写作者梦见乘马车返乡，欣然自喜，凸显其思乡之情。后者幻想出五种奇景，“山无陵，江水为竭，冬雷震震，夏雨雪，天地合”均为虚写，渲染出主人公对感情的矢志不渝，深情奇想，被誉为“短章中神品”。
四是己方之景为实，对方之景为虚。如杜甫《月夜》、高适《除夜作》。《月夜》原本是杜甫被禁长安时望月思乡之作，全诗巧妙之处，在于不直陈己方的思念，而是从对方落笔，想象妻子如何在鄜州望月思念自己，笔法委婉曲折，别有意趣。又如高适《除夜作》，除夕之夜，明明是作者独居旅舍，思念家人，却写“故乡今夜思千里”，从对方落笔写游子与家人对彼此的思念，构思新奇，使情感表达更为曲折深致，深婉动人。
当然，古诗词中虚实结合的类型不止这些，还有诸如从正面描写为实，从侧面描写为虚，通过正面描摹实景，侧面烘托某种氛围等等。
二、赏析虚实结合的表达效果
古诗词中虚实结合手法的运用具有哪些表达效果呢？在思考这一问题时，我们要在判定实景与虚景及其组合方式的基础上，进一步梳理两者内在的逻辑关系。古诗词中的虚实结合大致形成以下两种逻辑关系：一种是相反相成，形成强烈的对比关系，从而突出作者的思想情感；另一种是相辅相成，形成相互映衬的关系，从而突出作者的思想情感。以下让我们结合具体古诗词来赏析虚实结合的表达效果。
先来看第一类，实景与虚景相反相成，形成对比关系的作品。以韦庄《梦入关》为例，前两句“梦中乘传过关亭，南望莲峰簇簇青”为虚写，作者梦中入关，马车疾驰，青山苍翠，字里行间流露出返乡的喜不自胜。后两句笔锋一转，写诗人忽然从美梦中醒来。“觉来江月满前庭”为实写，梦醒后唯有江月凄清，庭院寂寥，顿增落寞伤感。全诗虽未有一字抒情，但作者由欣喜转向失落的情绪变化清晰可感，更凸显出作者的思乡之切。类似的手法还可以在李白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、姜夔《扬州慢》等作品中读到。在这一类作品中，虚实结合往往能起到对比突出、形成强烈反差，从而凸显作者思想情感的效果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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